带你走进潮宗街里的清明上河图时间线

北京中科专家 http://disease.39.net/bjzkbdfyy/170519/5387123.html

3月28日午后,长沙暴雨初歇。太阳从湿漉漉的云层里探出头来,瞬间便把大地点亮了,空气里升腾起 烟火的味道。

从*兴北路西侧踏进“潮宗古街”,仿佛一脚踏进了时光的罅隙中,从古街东头往西走,南侧被拆迁围挡挡去了一大半,北侧的水果摊、美发店、彩票店、打着老牌旗号的修脚店,波澜不兴地开着店门,又有些破败。浅棕或深灰色猫,在茂盛的梧桐树下一边舔着自己尾巴,一边悠闲地晒着太阳。这是一个最普通的背街小巷平凡的烟火气息。唯有街上一块块麻石板、一扇扇木雕窗、一顶顶坡屋顶述说着老街里前世今生的悠长时光。

潮宗街,因潮宗门而得名,它曾记载着长沙最繁盛的往事,书写着厚重的历史。如今,它平和而淡然,犹如一幅已经在时光的潮湿空气中褪色的“清明上河图”,唯留悠远绵长的遐想。                                                                               撰

年潮宗门外挑水的人群。组图/陈先枢

一场关于潮宗街的“非虚构写作”

时间仿佛穿越回多年前。

“甜酒,小钵子甜酒!”小贩的吆喝声在潮宗街响起来,从写着“潮宗门”木牌坊的街头一直传到街尾。挑脚的、贩水的、卖甜酒的、卖糖油粑粑的,把整条街喧嚷得热闹了起来。

时至晌午,湘华斋茶楼和王忻泉茶馆里,堂倌的唱牌声依旧此起彼伏。堂倌们穿着对襟青布衫,右手提一把铜壶,左肩上搭一块白色抹布,托着十来个碟子穿梭于茶桌之间招呼往来客人。茶客们糖包垛着肉包,一杯毛尖混合茶酽,兑了几回开水后茶味照样浓厚。

踩着麻石穿行在潮宗街上,两旁有骑楼、小商铺。潮宗街的麻石均取自于湘江下游的丁字湾,而丁字湾素有“花岗石之乡”的称誉,其花岗石的开采可上溯到多年前的西汉时期,据说那里的麻石“五百年长一寸”。

一行挑担送水的脚夫走过,麻石板路上湿漉漉的一片。着碎花布鞋的妇人、踩高跟鞋的女郎步履不急不缓。去往玉皇庙与龙王宫的香客,以及真耶稣会与圣公会教堂的信徒,各自赶路。

潮宗街西段草门菜市场最是热闹拥挤,蔬菜担、鱼摊、杂事担云集,人声鼎沸、熙熙攘攘。菜场旁边的王五铁匠铺,那名被唤作“王五”的铁匠真实姓名早已被人遗忘,他在炉边架一风箱,风箱一拉,风进火炉,炉膛内火苗直蹿。

铁匠铺对面是*松泉茶馆,旁边是冯伯成面馆,紧贴江西人在街角开设的小小南食店。拐角东头是最受人光顾的水豆腐店,往西是同利长南货店,再往西,是戴同兴酱园,此店酱醋食品齐全,邻居是和记粉店、裕园祥酒厂,再过去一家便是同懋粮食行、大茂祥粮食行、慎诚米厂,以上两家都在河街上。

靠近梓园巷口边往东,是门面修葺得很是光彩的胡锡庵中药房,这里特制的治伤膏药驰名远近。

鳞次栉比的潮宗街连接着众多曲折小巷。其中,连升街、九如里与福星街(今福庆街)紧密相连。

长约米的福星街上开着十多家布庄。无论是规模 的协顺昌布庄,还是小门面的毕氏布庄;无论是浏阳人来开的汪记布庄,还是本地人杨五爷和杨六爷开的兄弟布庄,还有湘记布装、彭德春布装、郭太章布庄、周爱国布庄、刘松泰布庄、乾德泰布庄,挂在门幌外作为招牌的,一例是当下最时兴的花条格手工纺织棉布。本地的布匹供不应求,便有一小部分产自浏阳县手工业作坊的花色条格棉布运来,寄托于福星街布庄代销。这些棉纱布销往长沙乃至湖南的各个城镇和乡村,引领着一季又一季的着装潮流。

由于经营棉纱棉布的厂家较多,便有了做纺织器械的要求。福星街上有两户木匠专做纺织器械和纺织工具,一家叫范德昌木行,一家是傅荣记粗细木店,木制纺纱机、绞纱机、织布机的生产日新月异。

九如里和南面相交的连升街,住着9户体面人家,“九如里”因此得名,又应了《诗·小雅》中“天保九如”的吉祥之语,汉白玉石额“九如里”三字为 书法家黎泽泰所书。九如里的宅院,入户有过厅、天井,厢房、甬道、回廊、阳台、歇亭、后花园等一应俱全。省民*厅厅长曹伯闻、中央银行长沙分行经理辛衡若、原“国大代表”万衡等人曾居此。

高升巷是入潮宗门通向贡院的 横街,所以,这里也成了文人的聚居地。民国日报、湖南晚报两家报馆都设址于此,又有通大同、和平、萃湘、四维、大陆等五家通讯社。

这些官宦仕子、名门望族与那些挑水的脚夫、三教九流、市井小民,一同将潮宗街经营出了一股繁盛的 烟火味,浓得化不开。

年始建于潮宗门外的长沙海关。

路过潮宗街不敢穿白色的衣服

等到日落麓山,一条条运载着大米和茶叶的帆船便一字排开,泊在夕阳瑟瑟的湘江边,等待着脚夫们把它们从船上卸下来,挑到各个店铺和货栈里。潮宗街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粮食行最能体现当时商业的繁华。

湖南作为产粮大省,自古就有“湖广熟、天下足”的美誉。长沙更是与无锡、芜湖、九江并誉为中国四大米市。长沙米市的雏形可追溯到北宋晚期,当时的潭州已经能制造载米万斛的大船,往来湘江,运送大米。到清雍正初年,湘江上运米之船千艘云集,直抵汉口,再达江浙,盛极一时。乾隆元年,碾米业已形成行会,到光绪年间,长沙的碓坊发展到家,大部分分布在碧湘街至潮宗门沿江一带,尤以潮宗街最多。潮宗街是明清时期长沙县署和驿站所在地,更是出潮宗门达湘江河运码头的必经之道,在漕运为主要运输方式的年代,这里显然成为了交通要地,更成为米业、堆栈业的集中之地,因为潮宗街也有了“米街”之称。当时的潮宗街,有永丰、协丰、吉丰、协和、德安、益华、恒丰、太丰、顺丰、义丰、友和等10多家粮栈、米厂。其中协丰为 实业家聂云台所创。

祖祖辈辈在潮宗街住了90多年、也在潮宗街卖了90多年米的涂自强是潮宗街米业兴衰的见证者。他回忆,潮宗门外是热闹非凡的潮宗码头。长沙米市兴盛之时,码头是稻米云集之地。后来,宁乡、桃源等地许多农民在此贩卖木材,码头上搭满了他们临时居住的简易木棚。许多居民就是在码头上靠搬运谋生。相当长一段时期之内,码头上有挑水的、洗衣洗菜的、装卸的,一片繁忙景象。

民国时潮宗街米店。

说起那时候的场景,涂自强说,沿街“看过去一线白,从这里走过,身上会沾满铁骨油”。他所说的铁骨油是一种米蛾,“像蚂蚁一样,但长着小翅膀”。由于专叮白米,对白色特别敏感,所以路过潮宗街的人都不敢穿白色的衣服,否则会沾满一身的铁骨油。

长沙文史研究者杨锡贵曾多次访谈过潮宗街上的老人,在潮宗街上土生土长的冯建强就是其中一位。冯建强回忆,正对潮宗街口湘江边上,经常有一些装运大米的船。冯建强的父亲,也是码头上来来往往干活人中的一员。“当时在这一带做事的,一部分是码头工人,负责将大米从船上背到码头;将已加工好并打包的大米运往各处需要米的地方的,称搬运工人。”

杨锡贵访问的另一位老人何国斌曾经在仁德米厂做工。“米厂做事是个力气活,两百斤一包的大米能自己上肩,或别人帮你上肩,才符合条件。”

冯建强说,谷米上码头,原来是靠人力背,后修建了斜坡,装上了爬坡机,通过皮带转动,将稻谷运上码头。码头上有一边长四五米的内锥型大木桶,木桶内中央有一尖顶,四方斜面,均开有孔,每面两个,用活动板挡住。皮带机运上来的稻谷进入桶内,工人们便在每个出口孔用麻袋装好稻谷,封好口,放到皮带上。皮带机凌空跨越沿江大道,运送到潮宗街西出口南面的大米加工厂,将稻谷加工成大米。

加工和储存不是粮食老板们的目的,他们需要将粮食销售出去,获得利润,而后进行再生产,这些都需要运输来实现。那时候运输的工具主要是板车,专门负责拖货,将粮食等转运到各地。

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与粮食工作打交道的何国斌深知米业老板们的经营套路:“借鸡生蛋是他们的主要经营之道。在粮食紧缺的荒年,那些需要购买粮食的人得先付款;遇上丰年,粮食不好卖,在谷米卖完之后,老板们才把钱给农民。这样,老板们两头都不吃亏。”

米业老板依靠的主要有两类人,一是跑外河的,他们能说会道,深得老板信任,带着收购资金跑外河,在靖港、沅江、南县、华容、湘阴等产粮区坐庄,负责粮食收购。二是进行内部管理的,他们又叫神目师傅或工头,收购的粮食到长沙后,他们负责联系码头的头头,告诉他有多少粮谷,由他带人搬运下船。正式起运时,一起到河边的船上看谷,用斛筒计量,打探子,有神目师傅进行监督。

在米厂做工的人,工钱也是用米计算。普通师傅每月不到1石米,特别熟练的师傅每月可以得到2~3石米。

米业的兴旺,也带动了潮宗街仓储堆栈业的兴盛。长沙文史专家陈先枢介绍:从—年,潮宗街先后开设有五丰、同兴、恒豫、玉和、丰盈等五家货栈,年储存量达余吨。到年发展到70多家,多集中在沿江潮宗街一带,总储存量达8万多吨。年潮宗街福丰等仓库实行公私合营,20世纪80年代后陆续拆除,如今,这些粮仓有的被拆迁了,有的破败不堪,有的建成了宿舍或高楼,只留下一堵一堵的仓库外墙。

一间自修室的壁柜里有一副骨骼

在潮宗街与寿星街的交会处,有晚清重臣瞿鸿禨的豪宅。年,这里来了一帮医学院的学生还有一些外国人。l年陈寅恪在《寄瞿兑之(编者注:瞿鸿禨之子)》诗的注中写道:“丁巳秋客长沙,寓寿星街雅礼学会,即文慎公旧第也。”“文慎”即瞿鸿禨的谥号。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初期故居犹存,人称“瞿相府”。

瞿鸿禨深得慈禧太后赏识,先后出任工部尚书、*机大臣、*务大臣、外务部尚书,授大学士,是执掌晚清中枢的重要人物。l年参与策划预备立宪,任议*官制大臣。l年与奕劻发生矛盾,被弹劾回籍,居于此地。晚年瞿移居上海,l年病逝于上海寓所。

瞿鸿禨可能想不到的是,在他的这栋宅院,诞生了中国最早的西医专门学校。

湘雅医学专门学校为湘雅医学院的前身,年设于潮宗街,这是中国最早的西医专门学校,它是由中国的育群学会和美国的雅礼会合办的。雅礼会也不是一般的教会,是美国耶鲁大学一部分校友组织的文教团体。先是雅礼会的胡美医师于1年医院和雅礼中学,最初规模都很小,医院的医师只有胡美一人。到年,雅礼会才和育群学会合作,办起了湘雅医学专门学校。

—年湘雅医学专门学校校门。

胡美在他的回忆录中写道:年春天,长沙的耶鲁大学使团和新成立的中国医学教育发展社团各自选出10名成员,成立了联合委员会。在为新组织起名时,我们的老朋友聂先生提议说:“名字非常重要。这是湖南人民和耶鲁大学使团的合作。我们省的简称是‘湘’,雅礼使团的 个音节是‘雅’。不如将联合体的名字定为‘湘雅医学教育联合会’。听到名字的每个人都会认识到它的含义是湖南—耶鲁。”名字表达了我们的希望。“湘”是该省主要河流的名字,那是一条非常美丽的天然河道。我们的中国朋友常常喜欢名字中含有山川河湖的意思。此后,医院、医学院、护士学校就冠名为“湘雅”。

年7月湖南省*府与美国雅礼会共同签署了合作兴办医学校的契约。 医学家、医学教育家张孝骞回忆,合约签订后,省*府拨给一栋坐落在潮宗门正街某巨室的宅地作为湘雅医学专门学校、医院和湘雅护士学校的临时院(校)址。这一栋某巨室宅地,据考证就是瞿鸿禨的豪宅。医学校 班预科生年冬始业,本科年秋始业,年夏毕业。首届招生医学预科学生18名,于12月8日举行湘雅医学专门学校成立大会暨开学典礼。颜福庆博士为 任校长,胡美博士任教务长。 医学科学家张孝骞、汤飞凡都是湘雅医学专门学校的首届毕业生。

潮宗街时代的湘雅医学院给胡美的人生记忆留下了异常丰富的一笔。他在晚年的回忆录中写道:“我们在潮宗街租借的民房里,创办了医学院。医院的病房和教学实验室位于一位年长老议员宽敞独居的一隅。他的院落靠近雪神祠的围栏,有个可爱的后花园。月牙门和格子窗户朝小池开着,到处堆着石头。稀有的树木和一堆堆牡丹和山茶花让这里看起来像仙境,高高的围墙与外面的世界隔离开来。走到前院,看到我们简陋的化学和解剖学实验室,就会有很奇怪的对比。我们常常担心保守的老议员会发现在其中一间自修室的壁柜里有一副骨骼。晚上,我们会把壁柜锁上,担心老议员夜里四处巡游时以为他的房子里发生了什么。”

在潮宗街的生活里,胡美还与都督谭延闿成为了好朋友,在谭延闿的支持下,新医院和学校建立起来,湘雅医学计划向前迈进了。谭延闿甚至破例推进了一项在北门外开办新电厂的计划,给医院、实验室和教工宿舍提供电力和照明。“年2月的一个晚上,我们凝视着黑夜,医院突然点亮了。这是我们追求了12年的目标的象征。”

年初,湘雅医学专门学校从潮宗街搬至麻园岭新教舍。湘雅医学专门学校迁走后,又迎来了毛泽东、易礼容创办的文化书社。

文化书社是“五四”运动后以传播新文化为宗旨的组织。l年8月中旬毛泽东等人租佃湘雅医学专门学校3间房屋(潮宗街56号)开办文化书社。9月正式营业。10月22日召开 次议事会,推举易礼容为经理,毛泽东为特别交涉员。l年至l年春,书社与省内外发生书报营业往来的有六七十余处之多,并在本省平江、浏阳、宝庆(今邵阳)、衡阳、宁乡、武冈、溆浦等七地设立分社。大量销售《共产*宣言》、《马克思资本论入门》等马克思主义书刊,积极宣传马克思主义。后由于业务扩大,曾先后搬到贡院东街(今中山东路)和水风井。—年,书社曾作为中共湖南*组织联络或活动场所。陈潭秋、恽代英、刘少奇等都曾在书社居住过。l年5月,书社在“马日”事变中被捣毁,有《文化书社社务报告》等文物遗存。

年1月,毛泽东在北京接见并宴请全国知识分子代表。宴请时,湘雅医学专门学校校长颜福庆就坐在毛泽东左边的主宾席。毛泽东对颜福庆说:“30(多)年前,在湖南湘雅医学院(专科学校)时我就认识你了。”

颜福庆大吃一惊:“我一点印象也没有。”毛泽东说:“在你院长室旁边的一幢房子里,门口挂了一块牌子,写着‘马列主义研究小组’。当时我经常朝这房子里走,在里面搞活动……”

潮宗街的故事,永远这样带着传奇。

参考资料:《潮宗古街》,*协长沙市开福区委员会编制陈先枢《潮宗街历史文化街区的历史文化》

潇湘晨报记者储文静实习生易新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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