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干林便益门,最忆是商专
华干林
一
便益,是古汉语中的一个词汇,意为“方便;便利”。
《元典章·户部六·伪钞》:“如准所言,立法禁治,诚为便益。”《水浒传》四十四回:“……那里井水又便,可做作坊,就教叔叔做房在里面,又好照管。石秀见了,也喜端的便益。”《西游记》第八回,行者道:“你那嘴长,驮着他,转过嘴来,计较私情话儿,却不便益?”《儒林外史》第三十二回:“我家太老爷拿几千银子盖了考棚,白白便益众人。”
扬州古城有个便益门。中国古代凡有衙署驻治的城市,都有宵禁的规定。宵禁,即晚上禁止随便走路。如果有人不经官府批准随便走路,轻则挨打,重则坐牢。因此,城门关闭的时间非常严格,不得提前或推迟。但为了方便在城门关闭时,有人进出办事,比如求医买药,婚丧嫁娶等特殊事项,明朝中后期的扬州有司,在扬州新城东南和东北角各设了一座便门,可以机动开关城门。新城东南之门,叫徐凝门;新城东北之门就叫便益门。
便益门朝北开,东城墙边上有一条大街叫便益门大街。这条街北至城门口,南到大草巷,旧时是一条商业街。有年开张的张万元豆腐店,年开业的广盛源酱园,还有年开业的顺心饼面店等。清宣统二年(年),曾在便益门大街号设立私立惠明路小学。
宣统三年(年),美翰中学从左卫街搬迁到便益门。因该校曾经得到美国海*大将美翰所捐巨款,故而取名为美翰中学。这是一所教会学校,后来江苏商专校园里的小洋楼、教堂等,都是该校的历史遗迹。民国元年,改名为美汉中学,为上海圣约翰大学的附属中学,学生毕业后可直接升到上海圣约翰大学本部。设国文和英文两科,学制为正科四年,预科三年,美翰中学培养出了许多杰出人才。
年,扬州开始拆除城墙,从3月开始动工到年底结束。拆除城墙后,用拆下的城砖修筑道路,于是便有了盐阜东路、盐阜西路、泰州路、南通东路、南通西路。这几条路连通了原有的淮海路,而形成了城区“口”字形的环城马路。为什么这些路名都要用其他城市的名字来命名呢?这与解放初期扬州的一段历史有关。年4月21日,国家成立了苏北行*公署,驻泰州市。下辖泰州、扬州、盐城、淮阴、南通5个行*分区,41个县市。年1月1日,撤销扬州行*分区,并入泰州行*分区。同月13日,苏北行署驻地从泰州移至扬州。年11月15日,中央人民*府委员会第19次会议,通过了关于调整省区建制的决议,决定成立江苏省人民*府。江苏省人民*府成立之后,撤销苏北行*公署。而扬州市的盐阜路、泰州路、南通路等都是年修筑的,是扬州作为当时苏北行署机关所在地,具有纪念意义的路名。
便益门北面是护城河,东面是古运河。大运河有节制闸通向护城河,来调节市内河道包括瘦西湖的水位。便益门北面还有一条街,叫便益门外大街,随着城墙拆除,便益门外大街店铺林立,有粮食店、熟食店、烧饼店,煤炭点、裁缝店等,还有一个红旗剧场,其繁荣逐渐取代了便益门大街的地位。护城河北面还有玉器厂、漆器厂,这是扬州传统工艺美术的集散地,故而形成了一条街叫玉器街。
城墙拆除之后,原来的城墙根成了马路。盐阜路傍着护城河,河中流水清澈,路边林木参天。有槐树、榆树、水杉、杨柳、银杏等。随着季节的变化,树叶呈现出不同的颜色,春天槐花飘香,夏日榴花似火,秋来银杏金*。因此盐阜路被扬州人誉为“最有魅力的城市道路”。
盐阜东路一号,原先的美翰中学(美汉中学),年春改名为扬州私立群力中学。年8月,扬州市*府决定将扬州私立群力中学与扬州中学的财经班、新华中学的财经班,合并成立扬州财经技术学校,其后,又几易校名,年为财*部扬州财*学校。
年8月,原镇江商校搬迁到扬州,在便益门扬州财*学校的校址办学,校名为江苏省商业学校,隶属于江苏省商业厅,扬州人习惯称之为“省商校”。年10月,省商校停办,教师有的转岗,有的下放到农村。
年5月,省商校在原址复校。
年2月,江苏省将原设立于南京的江苏商业专科学校搬迁到扬州,与省商校合并办学,成立新的江苏商业专科学校,由此开启了扬州商科高等教育的历史。
二
年7月,我从扬州师范学院中文系毕业,被分配到江苏商业专科学校。
办理完了毕业手续,我雇了一辆三轮车,将自己的家当搬到商专来报到。我在师范学院读书四年,还没到过商专,根本不知道商专长啥样。初进门,一条不长的通道,两边栽着梧桐树,除了一幢教学楼,其余大多是原美翰中学留下的旧房子。当时我的心凉了半截。这校园还不如我们母校一角大,才进门就走到头了。
8月中旬,我正式来到学校上班,被安排在校长办公室做秘书,从此,我成了江苏商专的一员。
校办有个小伙子叫司前,沭阳人,两年前中专毕业留校工作,他热情幽默,是我工作之后的 个师傅。校长办公室副主任袁松岩是“老商校”,他当过行*科长、学生科长,是商校的活档案,袁主任老家无锡,讲起话来一口的“锡普”,非常和蔼可亲,他习惯叫我“阿华”,直到现在依然如此称呼。
办公室的工作氛围很好,上班没几天,我就找到了家的感觉。
工作不久,11月份就碰到了一次大型活动——全国商业中专函授教学研讨会在扬州召开,我校承办。会议地点在扬州宾馆。那时候扬宾刚建好,还在试营业,我作为会务组成员,负责接待工作。会务组有个专门房间,袁主任要我晚上住在宾馆,以方便工作。这是我 次住高级宾馆,睡的是席梦思,看的是彩电,龙头一开有热水,电梯上下,房价是28元一晚(超过我半个月的工资)。那一夜我没睡好,太兴奋了,想想自己一个农家子弟,竟然能住这么高级的宾馆。那时候有篇很有名的短篇小说叫《陈奂生上城》,其中有个细节,陈奂生进城,来到了一个机关办公室,人家让他坐沙发,他一屁股坐下去,吓一跳。心想,坏事了,把人家沙发坐瘪下去,弹不起来,要赔的。我那时真有点陈奂生心态呢。
会议开得很成功,代表们对我们会务组的热情服务评价很高。会议编了通讯录,让我一下子拥有了很多新朋友,从商业部的官员,到各学校的会议代表。
也是在这一年冬天,学校调整了领导班子。原商经系的*总支书记刘传桂,被提升为副校长。他是我大学时代文艺理论老师,后来调到商专工作。担任副校长之后不久,有一次到东北去参加一个会议,要从南京机场飞长春。天冷了,他带的行李很多,连*大衣都带上了。可是学校只有一辆小车,跟其他领导出差了。刘校长刚上任,又是我的老师,作为办公室工作人员,我总不能让他 次出差就去挤公共汽车呀。可是学校又没车,我想到了扬州的其他几所兄弟院校,于是就一家一家地打电话,那时候各学校的车子都很少,但终于借到了一辆车,送刘校长去了南京。因为这件事,我一直得到袁主任的表扬,说我头脑灵活,会办事。
三
年,清查“三种人”,清查办还有一位老同志朱贵斌,他瘦小个子,人极谦和。这段时间,为了调查情况,我跟他大江南北,长城内外,跑了很多地方。这样的机会,对我来说可遇而不可求。我出生于苏北里下河水乡,那里交通不便,信息闭塞,22岁才有了 次坐汽车的体验,现在能有这种“行万里路”的经历,那是三生有幸啊!
最难忘的是陕西、新疆之行。那是年9月,学校刚开学,我和老朱便一起出差。从南京坐火车,先到西安,办完事再继续西行到新疆。那时候,火车上人多啊,连座椅下面都躺着人。但我恰是无比兴奋。在火车上,我除了极少的睡觉时间之外,一直趴在车窗上看风景。当时我29岁,一路上就默念着“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祖国的大好河山真是雄奇壮美啊。到达乌鲁木齐,正是九月上旬。骄阳如火,热浪滚滚。却不料,一夜之间,风云突变,气温骤降,大雪纷飞,又让我领略了“胡天八月即飞雪”的奇异风景。
还有一次和司前一起到淮阴出差,那时候沭阳还属于淮阴,顺便陪司前回一趟老家——沭阳县华冲乡杨柳庄。此时正是麦收季节,“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用当地的话说,“人全部下湖了”。当地的人说“下湖”,便是下地干活的意思。由此可以想见,沭阳这片土地,古代曾经是一片湖水,后来变成了农田,此所谓沧海桑田。
司前的父亲,是一个乡的副乡长。尽管是农忙季节,但是司前父亲还是赶回来,陪我们喝了一顿小酒。下酒菜是极有沭阳特色的地方菜,有小干鱼炒大椒、苤兰子菜、西红柿炒鸡蛋、红烧肉等。喝的也是当地酒——蔷薇大曲。司前的爸爸虽然是我们的长辈,又是乡长,但没有一点架子,跟我们如同兄弟。对于我的到来,司前全家人都很热情,令我十分感动。一激动,就把酒喝高了。
这次司前回家还有一个重要任务——相亲。人家给他介绍了一个沭阳姑娘,卫校毕业,就在他们家乡华冲卫生院工作。司前说:“老哥,我没玩过这事,你帮我去长长眼,把把关。”于是第二天早上,我们便来到了华冲卫生院,见到了这女孩。高高的个子,憨憨的笑容,结实的身材,一口沭阳话,说得比司前好听得多。我一眼就相中了,跟司前说:“不丑,着实不丑。这么大个子,一看就是个做家务的料子。”司前狡黠地一笑。其实我知道,他们这事已经成定局,只是司前找个借口想去见见她,又不好意思把我撇开。这女孩,就是现在经常被司前称为“我家老奶奶”郁玉红,扬州大学医务室的一名护士。
四
我读大学较迟,大学毕业的时候已经28岁。也有了女朋友,于是我们便想结婚了。我把结婚的想法告诉了当时的校长陈同高,他说:“嗯,28岁是该结婚了。新房在哪呢?”我说:“不用新房,两个人把被子并起来睡就行了。”他被我的话逗笑了:“那也得有个床呀。”于是他指示学校后勤:“小华要结婚了,连床也没有,学校帮他打个床吧。”这件事让我温暖一生,想起来就感动。
我父母都在老家种田,还有妹妹、弟弟正在读书,家里实在拿不出钱来为我办婚事,就只能因陋就简,邀请了部分同学、同事、学生搞了一场茶话会。商专校办的同事们给我买了一盏台灯,是新房中最漂亮的装饰品;我大学的辅导员周志进老师给我送来了一个煤球炉和一只水壶,这就使我们的小家庭有了烟火味;留在扬州的同学凑份子给我买了四张折叠椅,这是最豪华的家具;鲁迅中学工会主席殷长江为我们主持婚礼,我的古代文学老师、 书法家李昌集先生为我现场挥毫;商专团委书记马援成了我们婚礼的现场摄影师。就这样,我们的小家庭成立了。
年,我们的女儿出生了。鲁迅中学9.8平方米的房子实在住不下,于是我就把家搬到商专13号小楼,一南一北两个房间,已经觉得很宽敞。楼上还住着朱太康家,他是我的老乡,也是老大哥。还有唐福志、徐宝林两家,他们都是原商校留校的教师,后来调到商技校工作,但宿舍还在商专。几家人家在一个筒子楼,厨房都在过道里,做饭的时候,各家的饭菜香味融合在一起,吃饭时也相互串到各家去尝尝“隔火饭香”。那种邻里之间的融洽氛围今天已很难再有,故而格外让人怀念。唐福志和徐宝林都是烹饪教师,我这段时间跟他们学了不少厨艺,如“一鱼三吃”、做狮子头、做鱼圆等等。
小楼上的四家人家,除了徐宝林家生的儿子以外,其他三家都是女儿。我们的女儿最小,但这三个女儿处得很好,两个大孩子都特别爱护小妹妹。大人们就更加相互关心了,记得医院回家, 次洗澡就是朱太康夫人帮助洗的,医院的护士,在家里就成了我们邻居们的保健医生。
年,学校在城北马太西巷建了一批教工宿舍,我有幸分到了一个小套。 次有了成套的房子,真开心。尽管装修得很简单,但住进来却很温馨。因为是一楼,还有院子,院子里可以种菜、栽花。几个邻居又都是同事加朋友。司前家生了个女儿,因为我比司前大几岁,按他们老家沭阳的习惯,司前让她女儿喊我“大爷”(伯伯)。于是“华大爷”就在同事中渐渐喊开了,而且越喊知名度越高,以至很多人见到我,都不叫我的名字,就直接叫我“华大爷”。同时几个邻居也就一起成了“大爷”——范大爷、司大爷、居大爷。后来我调到扬大校办工作,老商专的同事见到我,老远就冲着我叫“华大爷”。校领导一听,冲着我瞪眼:“大爷?你什么时候成了黑道上的人了!”弄得我直想笑。
小院子里的生活很快乐,几家人处得如同一家子,各自门前种的菜都可以互通有无,几家小孩如同兄弟姐妹,我家养了一只小狗,在几家之间串来串去。当然,最值得回忆的还是几个“大爷”隔三岔五弄点小菜一起喝酒的情景。那份回味,直到如今依然香醇!
五
在校办工作了一年多,领导说要把我放到基层去锻炼。于是,年10月,我被派到计划财务系担任辅导员。计划财务系是商专 的系科,有计划统计与财务会计两个专业,当时在籍班级有统计03、统计04、统计05、统计06、统计07;财会06、财会07、财会08、财会09、财会10、财会11、财会12、财会13、财会14等,学生有五六百人。
商专的学生,虽然是专科层次,但很多学生高考都是超过了本科线的,就是一心想读经济类专业才来了商专,所以学生总体素质很好。我除了担任毕业班的辅导员,同时还兼任统计03班的班主任。
统计03班入学两年多,之前已换过三任班主任,我是第四任。这个班上的同学人才很多,文艺的、体育的、练武的、写书法的都有。由于能人多,就形成“各显其能”的局面,一般人看起来不太好管。我接手的那一天,通知同学们下午两点开会,居然有同学公然提出要推迟到下午两点半,理由是“我们要睡午觉”。
班上有些同学对本班纪律松弛也很着急,经常有同学给我出主意,谈班级管理的方法。经过了一阵调研之后,我坚持正面引导为主,发挥学生骨干作用,同时发挥自己的专业特长,给学生搞讲座,搞各种活动。记得有一次在操场上举行篝火晚会,晚会上学生们表演了各种节目。我讲了个关于方言的笑话,也算是凑个趣。没想到,很多同学喜欢,直到现在,还有学生在回味这个节目呢。
我与86届学生相处不到一年,但却结下了深情厚谊。这届学生毕业时给我写的留言,我至今珍藏着,有些话很感人。
送走了86届毕业生,我又担任了统05和财13班两个班的班主任。这两个班的班风都很纯和,尤其是财13班,同学们的集体主义观念特别强,直到现在依然如此。
年国庆节之后,有一次学校召开学工干部会议,校领导对烹饪系的学生工作不满意。烹饪系是年才成立的一个新系科,也是 个烹饪高等教育专业,没有现成办学经验,一切都在摸索中。由于专业特点,学生工作难度也较大。这次学工干部会议上,我对烹饪系学生工作提出了一些不成熟的看法,没想到引起了校领导的重视,三天后就将我从计财系调到烹饪系任团总支书记。
到烹饪系工作之后,我采取与学生打成一片的方式开展工作,向系里要了工作服和厨刀,常常与学生一起在实验室上课,一起到菜场开展为民服务活动。这段时间不仅使我逐渐掌握了烹饪系学生工作的规律,而且还使我的厨艺又一次明显提高。
烹饪系学生群体性格很有其专业特点——重江湖义气,记得我担任烹05班主任时,班上几个同学打*剃光头,一夜之间,全班冒出了七个光头,而且是班长带的头,可见学生个性之鲜明。
后来我又担任了烹饪系的*总支副书记,年还率领一批师生到连云港东风制药厂,帮助该厂建立了一个宾馆——东风大厦,我在此担任了半年常务副总经理。
年5月,原国家教委批准同意设立扬州大学,下设师范学院等七个学院,原江苏商业专科学校改成扬州大学商业学院,但隶属关系仍在江苏省商业厅。
年2月,江苏省商业厅调整扬州大学商业学院领导班子,杨敬亭任*委书记,杨家栋任院长。有一天我下班回家,杨书记推着自行车与我一路同行,他告知我,*委决定调我到院办担任副主任。对此变动,我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其实那时候的人事变动就是这样,领导研究过了之后你服从就是了。不像现在,一个副科级干部变动,都会有打招呼的电话满天飞。那时候的领导天天骑自行车跟我们一起上下班,没有一点干部架子。非正式大会上,领导讲话一般也不用稿子,往往是即席演讲。领导办公室也很简陋,副校长都是两人一个办公室,所以那时候领导和教职员工的关系非常融洽。
在院办,我的直接领导是韩正基,他是在我之前调到院办当主任的,过去在计财系他就是我的直接领导,再度合作,分外亲切。韩正基性格沉稳,思想开明,放手让部下开展工作。所以这段时间工作虽然很辛苦,但是很开心,工作也顺手,几个伙伴又都是老朋友,如范桂荣、司前等。
院长是杨家栋教授,他既是一位专家,又是全国 教师,又是大才子,很令人敬佩。他思想解放,敢想敢干,那段时间,学校步入了快速发展期。
最难忘的是,有一次我收到一个赴广东培训的信件。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向杨院长汇报,没想到他很爽快地说:“应该去,到改革开放的前沿,去好好感受一下。”于是我便有了 次,而且到目前为止仍然是 的一次珠三角之旅。此次培训对我确实起到了开拓视野、解放思想的作用。
年,韩正基同志任学院副书记,我继任校长办公室主任。
年扬州大学推进实质性合并,决定将原来师范学院、农学院、水利学院、工学院、商业学院等所有的财经类专业合并,组建扬州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我被任命为经济管理学院的办公室主任,参与筹建工作。经济管理学院的办公室设在荷花池校区,从此我告别工作了十三年的盐阜东路一号,融入了扬州大学的大家庭。
六
商专易名了,人也离开了便益门,但是心依然牵挂着商专,情还系在便益门,于是我还经常回去看看。
回去的事由,其中有一条,理发。
我刚工作时,商专的理发店在校门口的东侧,一间很小很低矮的房子,里面有两张理发椅。理发师傅姓蔡,正当中年。老蔡的儿子尚在学徒阶段,印象中他们一家都会理发,特别是到了过年的时候,生意忙起来,全家都上阵。老蔡家理发手艺在扬州古城区东北角很有名气,几条街巷的居民都喜欢到他家来理发、做头。后来我得知,老蔡师傅是有来头的,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在上海学徒,手艺中有海派的风格。商校成立后,经人介绍,他来到商校理发,为师生员工服务,兼做附近居民的业务,故而生意兴隆。
大概是八十年代末,商专建学生宿舍大楼,老蔡家理发店得到了扩大,由原来大门东边移到了大门西边。场所宽敞了,设施也得到了改善,老蔡的儿子结婚了,媳妇也成了理发店的员工。
此时的蔡师傅理发店除了理发生意之外,又多了一道风景——打麻将。老商专的一批同事们退休了,几个朋友成了“麻友”。他们中有九十多岁的商校老校长,以及老商专的一些退休教职工。
我家早已搬至城西,有时候头发长了,就想就近解决一下,跑到一家美容美发店,服务员又是迎接,又是让座倒茶,煞是热情,但就是理发师傅的手艺不中我意,于是,我还是坚持到商专理发。
因为偶尔来,所以,理发的过程中与蔡师傅的家常话也多起来,话题大多为商校、商专的往事。蔡师傅夫妇老了,老蔡的心脏已装了起搏器,但仍在坚持做手艺。小蔡也已经五十出头了,现在是家中的顶梁柱,但已满头花发。理发店设施显然陈旧,客源也越来越少。
前两年,扬州大学便益门校区(老商专)与扬州市*府置换了,校园里已没有了师生,这块地正等待拍卖。随着商专一些老人们相继离世,打麻将的人也越来越少,最近一次我去理发,感到小理发店已很清冷,老商专的校园一片荒芜,门可罗雀。只有原美翰中学留下的那座教堂已装饰一新,礼拜天从教堂里传出一阵阵祷告声和唱诗班的歌声。
年新年伊始,我顶着寒风在商专大门口伫立良久,不禁想到了刘禹锡的那首《乌衣巷》,稍作改写,以寄心情:
便益门边野草花,大草巷口夕阳斜。
曾经旧梦流连处,明日不知属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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